2017-07-30

【觀點/相異伴侶】170628 你男友是誰?我,還是HIV?

Who is Your Boyfriend? Me or HIV?

有時候,一個HIV陽性的確診可能促使我們極端的重視健康,這可能會變得很惱人,特別是對相異伴侶關係。

作者/Gary McClain 《plus》雜誌網站 2017年6月19日
翻譯/I-Chuan Huang

跟我男友已經在一起一陣子。我們關係還不錯,也一直在討論想要同居的事情。幾個月前,他被診斷感染HIV。我們一直都是安全性行為,而且我也像他所希望的開始接受PrEP(暴露前預防性投藥),所以這不是問題。問題是:自從診斷以來,我對他最貼切的描述是「健康狂人(heathy nut)」。他有嚴格的作息安排;他有常人不可能做到的飲食規劃;即使我們鬼混了一個週末,他還是每天早起健身;他的廚房永遠有一排健康補品。我試著和他談談他的健康計畫,他卻只是告訴我不要擔心,或者更糟糕的,他說我不可能懂;他最近也不想和朋友一起玩了。請先不要批判我,好嗎?我知道要以他的身體健康優先。但我覺得他有了某種我無法分享的新生活,彷彿他和一個名叫HIV的新男友穩定交往中。我想支持他,不是要拖累他,但我覺得他正把我趕出他的世界。我需要幫助!

常跟客戶談對自身健康負責的重要。但我也知道,身為相異伴侶關係中陰性的那方,您可能會因此覺得被排除在這段關係之外。這是相異伴侶所面對的挑戰之一。

這裡有一些想法能讓你們溝通回到正軌:讓在你做點什麼前先想想。沒有人喜歡放棄,更沒有人喜歡因為他們放棄所愛的人而被責怪。當然,你現在會有很多很強的情緒,而且很難表達出來。但在你有任何行動之前,請退後一步,先釐清一下現在的情況。

考慮一下你男朋友的立場。我不想向你說教,但是我還是想說一下,當一個人要與HIV共同生活,可能意味著對待自己和身邊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要積極投入治療計畫以及與治療相伴的一切。當一個人要與感染HIV這類慢性病的伴侶共同生活,意味著他必須在治療計畫中成為一名協助者的角色。但我知道你還會有其它需要的。面對這個情況,一個最基本要去理解的是:你的男友正開始跑著他自己的倉鼠滾輪,他正在弄清楚如何在HIV確診後過日子,而你也是。開始這樣理解,你們就可以開始分享這一切。

問自己幾個問題,而且要想的明確點。這是我會問相異伴侶的問題:什麼東西是你最需要從伴侶那邊得到,又什麼是你覺得你需要但你的伴侶卻不知道的?這個問題,兩個人都要想想。還有一個問題是給(陰性的)你:當你的伴侶開始專注於他/她的治療和自我照顧,什麼是你最想念的?你想如何獲得更多你所需要的?有幾個常見答案:訂一些玩樂的計畫、跟朋友一起鬼混、互相分享工作。但是,讓我們誠實面對那些其它你真的所需要的:那些一度曾經讓你覺得特別的時刻。

建議可以安排一個簡單的對話。我知道坐下來談需求和期望是很困難的。這些對話可能會觸及一些危險的議題,沒有人會想要引起衝突,特別是當你或你的伴侶可能會感覺到一些直接的情緒。但也要記住,談論你們的關係可以使這段關係更強大,然後讓它成為你們的目標。

要避免指責,要使用「我訊息」,並盡量舉例。這要如何簡單的做到呢?可以從正面的小留言開始:「我真的很在乎你。我知道你其實正在處理很多事情。」這是一個讓你的伴侶不會覺得防衛的好辦法。接著這樣寫:「我想成為你的隊友。我想支持那些你想照顧好自己的點子。我想了解你的治療計畫。」接著,透過肯定的方式提及你想在關係中所想要擁有的。「我真的很喜歡我們花時間像一般的伴侶一樣在一起,或一起和朋友聚會。」互相闡述那些細節。你需要他的什麼以及他需要你的什麼。其實沒有那麼可怕(房間裡沒有大象(No elephants in the room)),好嗎?

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學習與HIV共處是一個持續的過程。調整藥物處方,使生活方式變得更健康,覺察情緒的出現並與之應對。所有這一切都需要很多的耐心。陪伴你的男友,陪伴你自己。只要你能持續開放溝通,沒有指責,沒有防衛,你將會更有能力避免感情傷害和怨懟。現在,回到各自的倉鼠輪上。雖然目前生活可能會失去平衡,但當你的男友在前行路上站穩腳跟,你們兩個人就會找到你們新的日常。

每天,你和你的伴侶,用行動說明彼此是如此珍貴。

Gary McClain博士是紐約市的一名治療師,病人權益倡議者和作家,他專精於慢性診斷和重大災難醫療診斷病患、護理人員和專業人員的工作。 他也是 www.JustGotDiagnosed.com 的經營維護者。

SongYY說明:本文原刊載愛滋專業雜誌《plus》網站 Mental Health 專欄,作者為Gary McClain,愛滋工作者阿宅I-Chuan Huang 於6月28日翻譯本文並發表於個人臉書網誌上,經譯者首肯後轉載於爽歪歪網站,特此誌謝。另,本文圖片均取自《plus》網站及臉書。

原文網址:https://www.hivplusmag.com/mental-health/2017/6/19/who-your-boyfriend-me-or-hiv
譯文網址:https://www.facebook.com/notes/i-chuan-huang/%E4%BD%A0%E7%94%B7%E5%8F%8B%E6%98%AF%E8%AA%B0%E6%88%91%E9%82%84%E6%98%AFhiv/1456459711079767/

2015-03-01

【短片】濃濃泰國風!《好難開口向你說……》小帥男主角怎麼面對關係中的秘密?

濃濃泰國風!《好難開口向你說…》小帥男主角怎麼面對關係中的秘密?

2015-03-01 文/爽洨編

歪歪網站介紹過幾支泰國的短片,都是創意到有點無釐頭的輕鬆風格,不過今天要介紹的這支短片,則是走寫實路線。喜歡泰國的朋友應該可以從影片一開頭的音樂就能感受到濃濃的泰國風味–這支影片是用MV的方式呈現喔,歌曲是由泰國最大唱片公司GMM葛萊美公司旗下的女歌手 เอิ้นขวัญ วรัญญา (Earnkwan Warunya)所唱的 ความจริงที่(อ)ยากจะบอก 《難以開口向你說的事》,在復古抒情的旋律襯托下,娓娓道出男女主角間的一段故事……

等、等一下!有女主角?是的,MV中的故事是講一對男女之間的感情;想當初洨編發現這支MV不是講男同志的故事時,也立馬想快轉或跳出,但是…..看到男主角,這位微帥微靦腆的微熊男孩(也太多微了吧~),就被他吸引(羞),還是忍不住把故事看完了,看完後發現:是個値得推薦的帥哥(誤)故事啊!

secretsheader
男主角生氣(心)、憂鬱(心)與微笑(大心)都蠻可愛der~

底下就讓我們來看看短片裡在說什麼吧!

story000影片開頭的字幕是:有些想說的事,可是實在很難說出口……

story00一開始,擔任快遞的男主角想和擔任櫃台服務的女主角搭訕,但顯然把妹技巧不怎麼樣……

story01『好糟的搭訕,又沒露肉,姊我都要翻白眼惹~~』

沒想到男主角洩漏他笨拙的可愛模樣後,馬上就擄獲女主角的芳心,兩人就開始甜蜜的交往 (洨編心中的OS:放開那男孩~~~)

story03一起去拜佛~~

story04男主角餵女主角吃麵~ (洨編內心OS:我也好希望男主角下麵給我吃喔~)

story05 但是女主角每天手機都會定時響起……

story06 不是小王打來的啦~ 是女主角自己設的鬧鈴,提醒她要吃藥了。但吃藥時女主角都偷偷摸摸的,很怕男主角的注意~

story08 男主角在客廳看到女生父母的遺照,想問父母往生的原因,但女主角卻不願多說掉頭離去,留下疑惑的男主角……

此時字幕進入畫面,歌聲暫停,進入了四位真實案例的簡短訪談,由於畫面中沒有帥哥男主角所以可以快轉,訪談的內容翻譯稍後會介紹,我們先來看男女主角的故事發展~~

story11
story12就在男主角幫女主角慶生的當天晚上….等一下,床頭那是?! 你們….!?

story13女主角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莫非是男主角虛有其表力不從心?

接下來又是四位真人實事的心情分享,同樣由於畫面中沒有帥哥男主角所以可以快轉訪談的內容翻譯稍後會介紹~~

story15 故事的轉折要來了!由於女主角的鬧鈴實在太常響了,而且每次女主角都是偷偷去吃藥….

story16 『到底是吃什麼藥這麼神秘啊?該不會是吃我愛一條柴?我最近有點應付不來說….』(設計對白)

story17好奇的男主角偷偷拿藥罐試著google藥名,赫然發現……

story18得悉女主角秘密的男主角,有什麼反應呢?故事又會如何發展呢?底下我們就來看這支短片吧~

影片中感染者的真實心聲

這支影片是由泰國的感染者服務團體 Thailand Network of People Living with HIV/Aids (TNP+)與公益影視團隊 Payai Creation 合作完成,影片中主角想說又不敢說的難言之隱、因為服藥而意外被知悉感染身分,都非憑空杜撰,而是由真實經驗所改編–相信台灣的感染者也有很多人有同樣的經歷啊。或許有人會想質疑:女主角為何沒有一開始就告訴男主角?在一段親密關係中,女主角不是”應該”要讓男主角知道她的感染身分嗎?

在相異伴侶的關係中,對於感染身分的說與不說,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TNP+在片中特別安排了四位HIV感染者的訪談內容,就是想要讓觀眾聽到來自感染者的真實心聲,聽到他們的擔心、害怕與期待。在第一段的訪談中,這些感染者是這樣說的:(感謝TNP+提供英文翻譯)

 

第一位(長髮的女性):有些時候我覺得害怕,但有時我想要讓別人知道。
第二位(修車的男性):我對於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很不安,但我又擔心他們知道後對我會有所不同。
第三位 (跨性別的女士):我擔心(別人知道自己的感染身分後),會傳出去,讓其他人也知道。
第四位 (烹飪的女士):我想他們不會接受,既然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我選擇不告訴他們。


 

第二段的訪談中,他們談到了他們的期待:

 

(長髮女性):我想我會評估是否他能接受,或是我們的關係到了某種程度,我才會和他說
(修車男性):當我們真的信任一個人時,我們敢向他揭露所有的事情,即使是最羞恥的事。
(烹飪女士):我只想讓他們知道,這個疾病並不是那麼有殺傷力,和其他疾病沒有太大差別,只是我們每天都需要吃藥。
(跨性別女士):我不想說謊,因為我知道我說了第一次後,我就必須說第二次。
(烹飪女士):我想讓他知道我是感染者,我現在隻身一人,我有時也會想要有個家……

 

在不友善的社會裡,告知與不告知都兩難

2012年底,愛之希望協會曾發表一份調查:調查中,有超過八成的愛滋感染者,願意告訴親友病情;但有兩成七、在告知後,被親友排斥或排擠;更有三成三、遭到惡意攻訐;因此有超過一成的愛滋感染者,寧可選擇、誰都不說。而不願告知的理由前3名分別是「怕家人朋友傷心或擔心」、「覺得是自己的事沒必要說」和「擔心對方歧視」。

的確,在台灣社會仍普遍對愛滋病毒存有誤解與恐懼,許多感染者如果想出櫃,不但要面對可能遭受到負面排拒的風險,被告知的親友或伴侶,也常在告知後必須背負來自社會的壓力。重重的擔心仿若無形的重擔,讓啟齒維艱,不開口心裡又沉重無比……

如果,這個社會(包括你我)能對愛滋有更多正確的認識,不再有歧視或誤解,會不會這一切都能簡單許多?

在影片的最後,男主角去做篩檢,結果是陰性 (還記得床頭的保險套嗎?)。諮詢人員也對他說,有許多感染身分相異的伴侶,仍能幸福的在一起。最後兩人以 Happy Ending 畫下結尾。但TNP+ 仍然不忘以字幕問所有的觀眾:

他們跟其他人一樣有愛、有夢想,一樣是活生生的人。
如果你知道你愛的人已經感染HIV,你還會一樣愛他嗎?

你呢? 你的答案會是什麼?

延伸閱讀

規律服藥能有效控制感染者體內的病毒,同時也大幅降低傳染的風險。然而規律服藥是件簡單的事情嗎?影片中女主角擔心感染身分曝光只能偷偷吃藥 (而且最後還是曝光了),或許可以回答這個問題。曾柏嘉的﹤感染者教我的事 ﹥從感染到治療,距離有多遠?一文很値得參考。

2747039594_38824b9127 『其實我…早就…早就想講,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怕一開口…』台灣真實的感人故事:【感染者故事/伴侶】150227 Watenman:[心情] 我的背後0

責任編輯、編譯:阿上
2015-02-12

【感染者的故事/伴侶】150212 Vincent Chiang: 他是我的伴侶,他是位愛滋感染者—三年後記

SongYY說明:
在2013年1月,爽歪歪網站轉貼了阿生當時在臉書個人網誌發表的《 他是我的伴侶,他是位愛滋感染者》一文,文中真實呈現一方是感染者,另一方是非感染者的相異伴侶,非感染者的一方面臨的壓力與挑戰,也訴說了一段由糾結到逐漸接納,都是因為愛 (伴侶的愛、家人的愛)的經歷。
在2015年1月,阿生又再度執筆,在個人網誌寫下和阿宅交往三年又三個月的點滴心情,是為三年後記。時值西洋情人節前夕,爽歪歪網站經作者首肯,轉貼這篇後記,希望能藉由他們的故事,讓大家看到社會對愛滋的汙名與壓力是真實的,情感的糾結與複雜也是真實的,而愛能夠超越疾病,也是真實的。

他是我的伴侶,他是位愛滋感染者—三年後記

作者:Vincent Chiang
(本文與圖片經作者同意,授權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爽歪歪網站轉載。僅向作者致謝。)

往至今已經三年近三個月,發生的事情多到數不清,也無從記起。只能偶爾藉由文字的紀錄撰寫,讓生命中的某些故事得以被完整的保留。但不幸的,我實在是個散漫且大而化之的人,對於生命故事的發生總是遺忘的特別快速,也還好,臉書給了我很好的紀錄方式讓我的生活可以完全的被儲存,直到前幾個月宅問我是否要寫一篇後記,到剛剛有個男孩看到文章後敲了我,問我到底之後還發生了什麼事,我才想著,或許我能動筆,在寫些什麼,讓故事得以被完整且實際的記錄下來。

於是我花了三個多小時把我這兩年來有關臉書上記錄著愛滋議題的動態、抱怨、討拍文章全看了一次,細細咀嚼著每個生活事件與愛滋對我生活的影響,讓他再度成為一篇文章,讓人看見,讓人理解。也是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故事。

其實,風暴或許還沒過去

去年年初與你們爭吵,讓家庭關係一度又破裂,我跑到苗栗與宅度過了年節,心裡難過得很,第一次過年沒與你們度過,還好,最後還是修補回來了。

至今三年多的交往過程,我與父母從之前的強烈爭吵、互相責備不體諒、冷戰,進而到了近期幾乎沒有談論,這件事情在家中似乎成了一個眾所皆知,但無意碰觸的話題。或者偶爾看到我去演講,或者偶爾看到報章雜誌,看到新聞,會拿愛滋出來說說嘴,談論些現況,就再也沒有任何交集。偶爾老媽可能會再與我獨處的時候突然淚崩的表達情緒,與他關係緊密如我,偶爾對於這種情緒的承擔難以負荷,會以極度不耐煩的方式回嘴。但,仍然為著媽在這件事情上所受的壓力與委屈心疼著。直到最近,14年的暑假,一個晚上我與父母共同在客廳看著電視,無意間剛好搶到血熱之心的電視首映,看著影片裡的人一個一個呈現出的慘況,他們仍一時不能理解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道就是愛滋。而我卻在一旁焦慮的不知所措,趕緊拿著平板上了臉書問問我該怎麼辦。

我爸在當時一直問著我媽這到底是什麼,我媽沈默不語。直至影片的後半,答案揭曉,是愛滋。氣氛冷到像是凝結一樣。

到了結束,我還不知道是否該先逃離現場,老爸就開口問了我是否有想說的話,我難以啟齒,只能呆滯著硬擠出幾個字:「這不是現狀,這是在描述過去的愛滋歷史,與同志與愛滋污名的奮鬥歷程。」老爸嘆了口氣,問著影片中為何會有人帶著一個一個黑色斑點生活,我回答著是因為過去醫療不了解愛滋所致,目前已幾近不會有類似狀況發生。接著他開口,說:「你要知道,你既然以服務這樣的人為一輩子的志向,你就必須伴著這些人度過一輩子,他們會被社會歧視、會需要陪伴、會怨恨社會,這些都是需要很大很多能量才能度過。爸很高興你能選擇做這些事情,但我還是要告訴你,身為父親,我鐵定會心疼你的辛苦,也盼著你可以好好健康的陪著這些人,為這些人的權益而奮鬥。」然後我眼匡濕了,哽咽著吐不出話來,只回答我知道了。爸語重心長講了這些話,我知道,他想們在一次次的爭吵、冷戰、溝通中學習到他們不曾想主動學習的事。他們掙扎,也或者難過,但卻因為兒子的選擇而必須學習。然後漸漸瞭解了,看清楚了愛滋,看清楚了愛滋與社會,看清楚了愛滋與歧視,所以他們不再只是擔心我未來會不會被感染,更多的問題是,孩子的路好難走。

好難走,但是他想們還是會攜著我的手,陪我度過。我知道他們的意思,這樣的話語聽起來是支持的,是希望兒子可以別那麼累的,是告訴我可以願意我後盾的意思。他們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什麼時候會累癱,什麼時候會被感染,但無論什麼樣子回到家,依然是自己的孩子,,,,,

帶著父母去演講

下半年十月,我帶著他們到中正現身說法同志父母歷程,他們事前焦慮極了。他們好害怕在現場被問到愛滋的問題,我安撫著他想們,我因為是主持人所以會直接拒絕問題,或者他想們認為這還可以回答、想說的,就回答到自己能力範圍就好。幸好,沒類似問題出現。但仍在這些事件當中我看見了你們的焦慮與壓力,我會心疼。我自願選擇成為愛滋關係人,你們卻為了我,成了愛滋關係人。

你們的焦慮來自於父母的身份,曾經有多是的長輩質疑著你們,身為父母為何無能保護獲控制好自己的孩子,而讓孩子在一個高風險的環境中。我無法替你們承擔,只能在旁默默地謝謝你們願意承擔這些。

我與愛滋

直至現在,已經第三年了,我仍然無時刻著擔心我可能會感染,可能會被某次的約炮對象感染,可能會不小心,可能會自己因情境使然沒保護而感染,這些恐懼,時間沖不去也化解不了。所以每次去找朋友篩檢時,從血被抽出手臂開始,到結果出來的時候,我都會忐忑著。腦中會例行的跑過可能會被感染的後續問題,我該如何向爸媽坦承我是感染者,面對以後的生活,爸媽是否會自責不曾用強烈手段阻止我跟宅在一起?

我其實更怕的是,會不會有一天我感染了,那些所有聽過我演講的人都會認為我騙了他想們,認為我騙了他想們說與感染者交往是安全的、是可以學習接納的。從上次的文章被轉載過後,我以感染者伴侶身份在演講場合中分享著,似乎是告知每個朋友甚至接觸到這個訊息的人,與感染者相處交往並不可怕,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感染。但我卻成為了感染者,讓他們不再敢接觸感染朋友。

其實或許是我多慮,在每場演講中,我最主要告訴朋友們的事是,愛滋再也不如想想中的無法控制,與愛滋感染者交往相處,恐怖的或許部分是病毒會不會傳染給對方,但真正無法讓感染者、感染者伴侶生活好的原因是社會仍然不友善。但我的壓力仍然存在著,或偶爾困擾著我。

或者偶爾我會在低潮時後悔公開自己感染伴侶的身份,像是被許久前的約炮對象責罵沒告知與感染者交往的身份導致他知悉後焦慮萬分,說我是廢物沒道德。但或許至今我對自己可以公開的談論感染,仍感到有價值吧。

我與伴侶與愛滋

除了剛開始在相處上我們可能會因為愛滋的存在,互動或有些不自然,會問,會擔心。但是漸漸的這樣的擔心或許已經幾乎消失了。剩下的是我們兩人,因為愛滋會帶來彼此的焦慮,我們更能學習互相體諒彼此的難處與情緒,或者包容對方。

只是你漸漸地在每次的回診發現自己的數值越來越差,可能漸漸迫近需要吃藥的地步而感到焦慮,我無從分擔你的情緒,只能告訴你無論你吃藥與否,仍然是我愛的那個人。我知道吃藥對你的制約感很重,但我們或許就開心的面對愛滋藥物與我們的狀況,偶爾不小心忘記吃就忘了,反正也補不回來,只要下次提醒自己要記得就好。

其實很感謝宅,從開始與你交往、開始了解愛滋、在更由愛滋推集到更多性別議題,從你身上學習或者一起討論的東西實在數不清了。很開心我有這樣的緣分遇見你,所以開始學習了這麼多東西。與你在一起的成長,真的很有價值。未來不管還有什麼困難,請都讓我攜著你一起面對前進。
從愛滋中學習了許多,學會體會他人因愛滋的焦慮,在與各式朋友接觸的焦慮中,嘗試理解他人的故事是什麼,這或許讓我成長與更重視弱勢聲音的存在與被看見。我或許沒有能力陪著所有的感染朋友走過焦慮,但我仍會盡己所能地讓自己成為一個可以被發現的標竿,讓每個面對愛滋焦慮的朋能夠放心與我傾訴。

 

文章出處:Vincent Chiang 個人臉書
https://www.facebook.com/vincent.chiang.144/posts/857699830948123

2014-09-29

【感染者故事/小說】140930《ES‧未竟之歌》最新出版 搶先閱讀

本文由基本書坊授權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爽歪歪網站節錄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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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你也在這裡

在2F重逢時,我記得阿和那雙迫不及待的眼睛,而這雙眼睛是有故事的:那晚,留下了那兩碗沒人吃的魷魚羹麵,心惡狠狠地降落在孤單的平原。
還有之後每個禮拜到2F去等待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只是,2F這麼大,人這麼多,就算全場繞著找也不一定找得著。於是這個傻小子刊登了尋人啟事,說是要在2F吧台靠近舞場的入口等我。但是歇業打烊的我錯過了motss版上的尋人,也整整兩個月沒去二樓。可想而知這雙曾經閃爍著希望光芒的眼睛,是如何地隨著等待與落空,一天天地黯淡下來。

這樣痴心的等待很令人感動,不過,也很令人懷疑。
當阿和再次見到我用很興奮的口吻告訴我這一切時,我還在心底暗暗懷疑:喜歡到2F來,幹什麼還找這種笨拙的藉口呢?
由此可知我是多麼地沉淪,沉淪到懶得相信,也喪失了赤子之心。
不過我可沒這樣輕易愛上他。(雖然我心底砰砰跳著告訴自己他是多麼可愛的小男生啊!)

在2F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我還不時地把眼光晃點到無時無刻不出現的帥哥身上,還有那一具比一具還要精雕細琢的身體。在這裡,單單注重外表,隨時要找到取代品是很容易的。這樣反應看起來好像我很花,其實是很怕受傷害。
但偶爾當我專心一點凝視著阿和,還有他那亮黑的眼眸,純潔無垢的眼白時,才會卸下一點點心防,內心才會柔軟了些。好像只要這樣看著他就會相信他所說的話,更奇妙的是,這樣看著他,聽他不急不徐地說著話,就會產生一股想要靠近他的感覺。
「靠過來一些,好嗎?」
我是有點累了,斜睨著阿和給他靠了過去,肌膚碰觸著肌膚,人整個也跟著安靜下來,紛亂不堪的思緒逐漸沉澱。
逐漸找回第一次邂逅他的記憶。
我想起來了,自己一直很喜歡跟他擁抱的感覺,那種感覺好像回家。然後阿和用指尖試探著我的指尖,說:「我記得你的手好小的,對嗎?」
「我也記得你的手是彈琴的手,是吧。」我不甘示弱。
然後阿和很溫柔地用雙手把我的手捧在他的手心,握住。
好像在說,不要逞強,此時無聲勝有聲。阿和的這種舉動有一種男子氣概的溫柔。
我閉著眼睛感覺阿和把我握住,記起了這種厚實的感覺,忽然感到想哭。

這讓我想起另一個人。

腦中浮現起年輕的自己,日夜在新公園流浪,卻渴望停泊。
然後有那麼一個人,一直記得我的名字,當我逃避他的時候,總是緊緊地尾隨在後。我慌了,卻無路可走,想要停下來的心感到很矛盾,就這麼一直走到池塘橋上。
「夏生!」他叫住了我,聲音宛如一顆投入我心湖的石頭。
這漣漪無限綿延……。
是這樣,我愛情的生命有了第一次的停泊。
想到陳克華的一首歌詞〈你也在這裡〉。
一直同路卻不同心的人終於正眼瞧見了彼此,心與心相遇了。

 
2.4 下午六點,二樓曲終人散……

喜歡在二樓的沙發與你依偎,無話不談。
彼時市聲遠褪,世界只剩我們,還有我們喜愛的音樂家、詩人。(好高興除了流行的夏宇之外,你跟我一樣喜歡古早時代出塵的敻虹、艾蜜莉迪瑾蓀,以及惠特曼;音樂家方面則稍稍不同,你喜歡幸福的黃金優質男孟德爾頌甚於我喜歡不幸的熊熊同志舒伯特。)

談及這些總讓我想起早熟寂寞的少年時期,鄉下小城,只有這些詩人音樂家,是我的朋友。當時大家都巴望著在大專聯考功成名就,我甚至不敢跟別人提起這些親暱隱密的好朋友,生怕別人嫌我故作姿態;就像我不敢跟別人提及我最初的愛戀。
這種寂寞有時會在二樓湧現,當我強撐起主流同志肌肉形象的同時,也會在某個片刻瞥見高中那個文藝青年的自己,盤桓心底,這麼多年依然沒有同伴。
也才會知曉生命道途終究是要一個人走,雖然醒敏,卻也荒涼。

這種荒涼尤其在週日下午六點,二樓曲終人散時。更為荒涼。
總看到片片芳華的彩虹,繽紛的落英。
燈光大亮,許多人眷戀著不肯離去。無情的強光痛擊著人的眼簾,二樓彷如幽靈墳場,寂寞的人們正使用最後一絲力氣,抵禦不可規避的黎明。
而我想抵禦的,是生命裡不可規避的告別。

儘管剛剛如此纏綿,曲終人散的二樓,我自忖是不是還要擺出瀟灑告別的姿勢?
如此猶豫,也看到自己的不捨。但這次不捨的不再是二樓的繁華,而是你,剛剛被我兜在心肝裡的你。
告訴我,你把襯衣寄放在朋友那裡,要我在出口處等你。
我問自己,襯衣是不是一個藉口?戲是不是該落幕了?
但我很高興自己還是有點痴地在門口等你。
我站在門口,看到二樓的人們魚貫出場,或者呼朋引伴,或者孤身一人,還有如我頻頻回首之流。

大家都在繁華裡狂歡,然後在幕落裡覓尋,趁著藥物在體內的記憶,想抓住最後一點美麗。
以前我慣常使用性,用一種決絕的擁抱姿勢,以直腸擁抱陰莖,藉以潛入無常的大海,感受萬物合一的祥和。
但是遇見你,我回歸最為單純的擁抱姿勢,用雙手、胸膛擁抱,用眼睛擁抱。用心擁抱。

然後你出現了,我喜歡看著你側著臉笑,好像我們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我喜歡你橫越人群過來牽我的手,像是要給我一個許諾,告訴我,不用再一個人承受,二樓的曲終人散。
我喜歡你在包包裡掏出筆的樣子,有一點靦腆,還有一種不要再錯失什麼的神氣。我揪著你寫的紙條,心疼得緊,生怕幸福宛如曇花一現,過眼雲煙。
但這一刻是那麼地美,美到我要好好地記得。
我看著你,眼中有淚光,偷偷拭去了。
這一切我不要讓你知道。

走到戶外前心膽怯了,我停下腳步,推說還有朋友在等我,要我們再通e-mail。
你莫名失落,但仍理解地點頭,拍拍我的肩,用你溫柔地聲音對我說:「一定要寫信喔!」
我記得這句溫暖的話語,把它跟紙條捲起來安放在我胸前襯衫的口袋裡。
我知道自己不夠勇敢,但再一次,我好想抓住幸福,不要失去。

 

 

#.4 荒地天使

就這樣逃離了一陣子,回復深居簡出的生活。
每天上班下班,到健身房運動,晚上回到家也很享受一個人看書聽音樂的日子。
以前比較寂寞的時候,還會到醫院舉辦的病友會走走,看看一起住院的老朋友,順便鼓舞一下剛入院的新朋友。但後來實在無法承受那一張張灰暗的臉孔,還有受疾病恫嚇、社會烙印而扭曲的心靈。更受不了隨之而來,往日在醫院重病的記憶。最最受不了的是醫護人員以及社工的溫情主義,還有對同志情欲生活有意無意的另眼看待。
所以,後來也沒再去了。
甚至搭乘捷運經過醫院時,心底都會為之一驚。彷彿看到重病的自己,在看護的攙扶下,舉步維艱的模樣。我只能調整凌亂的呼吸,告訴自己:一切都已經過去,我已經重新站起來了,沒事,沒事……。
有時候在網路上看到另類的愛滋網站,還會告訴自己:HIV只是一個醫學史上天大的玩笑,而自己可以活到很老很老。一點也不想去面對統計數據上的亡魂,況且裡面還包括自己的舊識。

但在病友的圈圈裡,有一個人,是我迄今仍保持聯繫的。每隔一段時間,我總會去拜訪他。他的住處,是我孤單地活在這個世界,唯一可以面對疾病的地方。他的臂膀,也是我唯一可以哭泣的角落。
如果說我重病住院時是被上帝遺棄到無情的荒地,那他就是荒地的天使。
還記得那個寒冷的冬天,難得一地晌午的陽光。
我躺在病床上,昏沉中被陣陣爽朗的笑聲所吸引,是一個男生在跟護士打情罵俏的聲音。好久沒有聽到這種耍c的聲音了,什麼姊姊妹妹還有男人真可口的,把護士逗得開懷,也讓我不覺莞爾。
於是我強撐著孱弱的身軀,緩慢地移動到門前的小窗,好奇地睜著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個男生是誰。
當時只看到一個肉壯的背影,短短的頭髮,斜背著一個運動包包,一副陽光健康主流同志的模樣。
「他是誰啊?」我問看護阿姨。
「他是這裡的義工啊,人很好喔!你別看到現在蹦蹦跳跳的樣子,以前他比你還慘。」
當我注視著阿德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內心由然升起一股感動。我暗暗下定決心:有一天我一定要走出病房,走到陽光底下。我要活得跟他一樣好。

後來我聽阿德自己告訴我,他被送到醫院來的時候,CD4(註7)幾近於0,全身上下還長滿了卡波西氏肉瘤、肺曩蟲肺炎。等於是半個死人了。當醫生用藥物治療的時候,阿德因為過敏腫得跟象人沒兩樣,可以說是生不如死。
「只是,這一切的痛苦還比不上我那個無緣的愛人,竟然在我要死不活的時候跟人家跑了。」阿德提到這段往事時暗暗浸著淚水。
「口口聲聲說愛我,卻沒有辦法陪我走過這一關。真是叫人看破!」
「那麼多年了,我一直把他當作我的家人。你知道,同志是沒有家的,但我沒想到我離鄉背井十幾年唯一的家,卻在最要緊的時刻離棄了我,那種痛,不足為外人道。」
阿德只有在談到這段往事時臉色才會黯淡下來,可是阿德究竟是阿德,眼色溜轉間,又不改其逗趣本性地說:「但是妹妹啊,天下男人這麼多,只要保持魅力,還會怕沒人要嗎?」
說著阿德拍拍我的肩膀:「所以,你一定要加油啊,再吃不下也要給他吃飽飽,千萬不要放棄自己喔。知道嗎?」
「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知道,你這小子有一天一定會恢復得比我好的。」聽阿德這樣說,入院之後從來不哭的我,不知道為什麼的,竟然一陣鼻酸,淅哩嘩啦地哭得一榻糊塗。
此時阿德擁我入懷,輕拍著我的背。好像在告訴我:我可以放心地哭,為著所有的不幸與不平,而這一切他都了解,因為他跟我是同一國的,他會站在我這邊。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注視著阿德逗亮的眼睛,就教我無限安心。
因著阿德,我可以撐著一個小時慢慢地吞下半碗稀飯。
因著阿德,我可以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走出醫院。
因著阿德,我願意忍受抗愛滋藥物可怕的副作用。
這一切的一切,只因我答應過阿德,要恢復得比他好,比他快。當初阿德花了兩個月走出醫院大門,之後從沒再回來。所以我一定要更爭氣。
也許是因為那天難得的陽光吧。
在醫院邊陲老舊的病房裡撐著過了漫長的一週,阿德帶著陽光來了,還有他樂觀爽朗的笑聲。
這笑聲響徹醫院的迴廊,任誰也會被感染。
只要有阿德的地方,就會有一群人擠著談天說地,八卦不已。管他醫生護士社工還是病人,大家都喜歡阿德。但我知道阿德特別喜歡我,我們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似的,一見如故。如果說靈魂伴侶這件事情是真的,我相信阿德就是我的靈魂伴侶,守護天使。
而我就是從阿德逗亮的眼睛,認出他的。
這一生還有另一個人,也有這樣一雙讓人安心的眼睛。那個人就是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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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晚上樂與藥──從《ES

2013-01-29

【感染者的故事/伴侶】130129 Vincent Chiang:他是我的伴侶,他是位愛滋感染者

【爽歪歪網站評介】
這篇感染者伴侶所寫的文章,真實描寫了相異伴侶(註1)交往中,非感染者一方,同樣要面對社會壓力帶來的掙扎。在阻礙和壓力下,因為珍惜彼此的愛情,而能互相扶持共同面對種種問題。
社會歧視與壓力,影響了一些感染者朋友對於進入關係有所顧慮,不敢去愛或接受被愛。這篇文章有很大的意義,它鼓舞了感染者朋友勇敢去愛與被愛,沒有人應該被疾病否定其價值、掩蓋其生命的光芒。

他是我的伴侶,他是位愛滋感染者

作者:Vincent Chiang
(本文與圖片經作者同意,授權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爽歪歪網站轉載。僅向作者致謝。)

遇見

交往到現在,我們在一起已經超過了將近一年半的時間。其實從來沒有預想過,有一天,我們能夠躺在床上說著四年以後的我們想做什麼,騎著車的時候說著以後我們可以在哪裡買房子,買車子;想住台北還是高雄,未來我們要一起做些甚麼。但就在最近,我們開始規畫了我們的未來,想像著以後住在一起時候的藍圖。而你感嘆,還需要四年我們才可以過著這樣的日子。

其實,這一切對我來說像是一場不可多得的美夢,所以即使還要四年,我也很欣然接受。

對你第一次有印象,那時候人在國外,一個朋友興高采烈的從臉書上敲了我,跟我說,酷斯拉社拍了一個有關關心屏東青少女同志自殺的影片,要我馬上開來看。一打開,裡面是社團裡的朋友們,訴說著同志的處境,分享自身經驗,希望透過這些故事鼓勵同志朋友能夠珍惜自己的生命。

然後,我看到了你,看到你說著自己經歷過的往事;看到你說著你是感染者、看到你說著令人高興不起來的事,臉上卻帶著笑容,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一樣。

我只覺得,這個人怎麼這麼可愛!而且這麼樂觀。

曖昧

回到台灣,我進了中正大學,入宿後的兩三天還是暑假,日子閒得發慌,於是,我想盡辦法進入社團,透過各種管道和社團裡的人聯絡。果然,在搬進大學宿舍的第二天,我發揮了天生的社交能力混進了中正大學酷斯拉社,晚上跟著社團的朋友們一起去唱歌,遇見你。

我知道有某種悸動在心中拓展開來,真的,你就像是在影片中看到的樣子一樣可愛。我記得我與你肩靠著肩坐著,肢體上的碰觸讓我清楚知道,我們倆之間有著相同的感覺。看著你唱著歌擺動身體的樣子,有種莫名的著迷。然後,我們約了在學校散步,我牽起了你的手,你也沒有拒絕。繞了大大的校園一圈,話題像永遠不會結束似的。

沒幾天,我要求到你家,你答應了。我們倆躺在床上一直聊著天,那時我對於性比較被動,哪知道你居然忍不住拉著我的手開始撫摸你的身體。那種感覺確實讓我臉紅心跳、讓我無法抗拒。但其實我心中還有很多的擔心還沒解決,我擔心著你感染者的身分,我不知道跟你做愛是否會因此被傳染。但在那樣的情境裡,我無法抗拒你的主動,也無法對自己發自內心的慾望說「不」。於是,我親吻了你,暫時把對於愛滋的恐懼拋在後頭。享受與你的激情。

交往

在剛交往的這段時間裡,會時不時的聊到愛滋,藉著你每次述說你自己感染愛滋後的故事,學習怎麼體會愛滋感染者的心理狀況、了解感染者心中可能有的焦慮。也因為你很了解愛滋,偶爾像你學習,甚至常到心之谷查詢有關愛滋的資訊…,所以我也因此了解該怎麼保護自己,同時也是保護你。

雖然對於愛滋的了解漸漸多了,或許是從小接觸到對愛滋的觀念都是「沒多久可以活」「被嫌棄、被厭惡」甚至於家人都會遠離。一直有種內化的恐懼在心中不曾減少,甚至或多或少影響了自己的情緒。而這些恐懼也來自社團及身邊的朋友們,有些人知道你是感染者後,都用疑惑的語氣問我,難道我不怕因此而被感染?一開始就不太肯定的我,也因為這些問題而在心中漸漸產生擔憂。

偶爾在心中會預設著,如果三四個月後我去做愛滋篩檢,出來結果是陽性的,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面對自己成為了感染者?我要怎麼面對我的家人,告訴他們我明知道你是感染者卻跟你交往,而被感染?那種掙扎很難表達,而且對於剛交往的我們來說,太難啟齒。
那時我認為,如果向你表達我的恐懼,似乎是在向你表達我對愛滋的不認同與歧視。因為身為非感染者的我,恐懼著身為「帶有愛滋病毒」的你。

「爸,媽,他是我的伴侶。」

就在同志大遊行那天,你來我家住了兩三個天,我爸媽知道你是感染者,但卻不清楚我們的關係,直到那天我們睡在同一張床上,那些親密的動作讓我爸媽看到後,才知道原來我們在一起。

從此,我爸媽開始緊張了,他們不理解為何我要選擇一個愛滋感染者成為伴侶?是不是因為我也是個感染者?我在跟他交往的過程中有沒有好好保護自己?這些問題不斷在他們腦中浮現而且困擾著他們。直到我們準備回學校,媽媽語重心長在家門口跟我說了一聲:「好好保護自己、照顧自己。」我才意識到他們有多緊張、不能理解。

在晚上到了你租的小套房後,手機裡有著許多未接來電是媽打來的。看著那那一通一通的未接來電,我不知道怎麼回撥,我知道,一回撥就會是接踵而來的質疑與不滿。正當這時候,手機響了,一樣是來自老媽。於是我接了起來。排山倒海的壓力與不諒解瞬間爆發,在電話那一端的聲音是參雜了許多的複雜情緒,有不滿、質疑。控訴著我不明事理,說我挾持著父母的愛隨意揮霍、不懂珍惜自己的健康白讓父母擔心,甚至責罵我對愛情的選擇為什麼可以如此隨便。

無聲的淚

來不及解釋,也無從解釋起,心中明明知道這些話裡的負面情緒是來自於你們的愛。但由於那樣的壓力累積的太過迅速且龐大。我說不出幾句話,即使說了爸媽也聽不下去,不斷地被打斷,聽著爸媽說有多難過。老媽說完後換老爸,在電話中的大聲咆哮使我再也無法理性面對這一切。再也吐不出一個字,我只靜靜著聽著老爸的憤怒,靜靜的落下眼淚。

這是愛,這是來自於爸媽對我的愛,因為愛我,所以會擔心,所以害怕,所以責罵我不知道該如何照顧自己。這時候,我只能這樣的安慰自己。而你在我身邊,看著我無助的像個孩子一樣落淚。還好,這時候有你陪在我身邊,有你陪著我分擔著這些情緒。

隔著幾天,我都不敢主動打回家裡。偶爾爸媽打來,幾句話就把電話掛掉,彼此的話題越來越少。我知道,爸媽有很多話要跟我說,但是說不出口。偶爾聊到我的伴侶,就是一陣大聲指責,或是爭吵。搞到最後,我連台北也不想回去了,想盡辦法要避免掉與爸媽的爭吵。因為每次回台北,就是避免不了聊到這個話題。然後一次次的在對話中,我好像在傷害爸媽,同時也在消耗我對家的熱情。

協助

最後,因為不想再讓我們的關係繼續惡化。我找尋了社會團體的協助。找到了露德協會志工小高,與另一個單位的小美老師。討論出來的對策是,希望可以透過匿名篩檢的結果證明自己與感染者交往並不會有問題,並且幫助我清楚知道,要讓父母理解絕對不會是一兩個月可以解決。

接著幾次,我鼓起勇氣與爸媽溝通,但每次結局都是大吵,或者一方直接離開。而且爸媽講的質問都是那幾句話:

「你明明有選擇健康伴侶的權利。」

「如果我知道你感染到愛滋,我會恨那個人一輩子!」

「我們跟你相處二十年,他才跟你相處不到一年。難道我們的愛比較沒價值?」

記得某次的溝通,問題依然在這幾句話上打轉,然後,我大哭的跟爸媽說:「我不是不愛你們,我就是因為太愛你們。所以我想盡一切辦法去讓你們理解,今天如果我不愛你們,我大可以拋下我跟感染者交往這件事情之後,就甚麼都不說了。」我知道自己情緒已經失控,把自己關進了房間,不想再說任何事。只顧著大哭,打電話給小美老師,哭訴著心中有多痛。還好小美老師電話中的安慰與建議,不至於讓我對溝通失去信心,找到一個繼續努力溝通的理由。

交往5個月後,我去做了匿篩,但要5個工作天後才知道結果。這5天,每天都在預想著結果,即使知道與你的性行為都是安全的,但仍然無法克服恐懼。害怕如果我真的感染了,我的家人一輩子也不會諒解我,而你也說過,如果我真的因為你而感染愛滋,你也會因此內疚。

幸好,那天詢問過後的結果是陰性的,一切的假設與擔心都沒發生。

轉變

漸漸的,我不再用說理的方式與爸媽溝通,也學著不再拿任何數據要爸媽相信愛滋病有多無害。取而代之的是,跟爸媽說我在這段感情中過的多好,有多快樂。分享我跟你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然後不斷的告訴爸媽,我依然沒感染到愛滋,要他們不要再為愛滋擔心。而爸媽似乎也不再擔心我會感染愛滋,也不再與我爭執伴侶是感染者這件事,只希望我好好照顧自己就好,不管我愛的是誰。

即使在爭執的過程之中,我不知道流過多少次眼淚,但也學習到溝通的過程之中,不是只拿著冷冰冰的數據就好,人是活的,數據是死的,爸媽最想知道的是,我能夠真的不會因為跟感染者交往而感染愛滋。而我也確實做到,讓他們可以不為這件事情再繼續擔心。

而在這些爭執的過程中,也幸好有你一直在身邊陪伴著我,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面對這一切。我哭的時候,你陪著我落淚,沉默的時候你拍拍我的背,一起商量著下一次的溝通該怎麼做。也是因為你的陪伴,我才能夠順利的走過來。我知道,有時候看著我落淚,看著我在電話中被我爸媽責備,你心中的痛未必亞於我,卻未曾聽過你一句抱怨。謝謝在生命中有你互相扶持。接下來,請讓我跟你牽著手,在未來的日子裡一起走過。

愛我所愛

2012年12月06日,爸媽結婚紀念滿25周年,爸爸在寫給全家人的信中提到:「阿生,爸爸不會想要左右你的愛情,只要你愛的我都同意,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一定會愛你所愛。年初我和媽媽在你的戀愛議題中,有著與你不同的意見,我們不是要你做任何取捨,只在表達對你的愛。你的人生必然影響我們一家人的未來,為此,我必須將對你最自私的愛放在前面。我們要你健康,也想要你幸福。我們要你尋得最好的愛,這些都是你我相同的期望,只是父母多一層『家人』的保護,想護著你不要有太多的負擔、責任,更不想要你有太多的風險。

我並沒有不接納他,將來的你若真要與他終身為伴,我必然也接受、定然祝福。只是在這之前,請讓我當個護子的父,扮演我必須扮演的角色。

請你真的要好好讓自己健康,並給我們承諾會小心自己的健康,在這個前提之下,愛你所愛吧!」

就在長期的抗戰後,我們都贏了彼此。贏回了那個差點形同陌路的家。

感染者伴侶

成為感染者伴侶後,深刻的體會到整個社會對於愛滋的不了解,甚至是歧視。在告知朋友們、家人後,很多人第一個回應都是「那你沒事吧?」、「你還是健康的嗎?」。其實在與我伴侶相處之後我深刻的體會到,愛滋感染者並不如想像中的「恐怖」,感染者如果有定期追蹤身體狀況,其實生活模式與非感染者一樣。也根本不會有「只剩幾年壽命」的情形發生。當然,我不能像醫生一樣的保證感染者永遠都不會發生狀況。但我認為,只要定期追蹤身體狀況,感染者就是健康的。

而我只是一個感染者伴侶的身分,就可以感受到社會的不友善,更遑論是一個感染者的處境。感染者往往因為這些不友善,在感染初期因為不知道該向誰訴說,而心中承受巨大壓力;在選擇伴侶的過程中總會特別的猶豫,害怕伴侶因為自己感染者的身分而不願意進入這段感情,或者已經在穩定交往的感染者,無從向伴侶提起這件事;甚至是面對親情的時候,心裡更是惶恐如果有一天家人知道了,會不會從此變得陌生?

感染者伴侶最常面對的問題是「為什麼不選擇一個健康的人?」對我來說,因為清楚知道愛滋可以預防,也知道愛滋感染者本身也不是如同社會想像的一樣恐怖,所以在選擇伴侶時,並不會特別以「是不是感染者」來做為選擇伴侶的條件之一。而我也歡迎身旁的感染者朋友向我出櫃,聊聊身為感染者的故事。

 

註1:
相異伴侶:指伴侶中,一人為感染者,另一人為非感染者。

本文原刊載於 2013年1月29日作者Vincent Chiang臉書網誌
http://goo.gl/0RK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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