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電影】110125破報:但唐謨 2010年關於電影的十件大小事
2011-01-25
110126中國時報:泰國變性人當空姐 破天荒
2011-01-26
【精選/電影】110125破報:但唐謨 2010年關於電影的十件大小事
2011-01-25
110126中國時報:泰國變性人當空姐 破天荒
2011-01-26

【名家精選/電影‧文學】110125破報:李幼鸚鵡鵪鶉 > 檢驗電影,從文學、語文、生活說起

文/李幼鸚鵡鵪鶉

在拜讀黃麗群小說〈卜算子〉很多天後,我才見識到米果小說〈天堂密碼〉,前輩作家李喬很肯定的一篇。李喬稱讚〈天堂密碼〉的很多項優點中,有一樣是「意識流」動得出色。我喜歡這篇小說在「當下」(「現實」)與「記憶」(「過去」)間生動地來去自如、今昔交織(甚至「一體」),類似雷奈電影《廣島之戀》與費里尼電影《八又二分之一》的神采。可是,有沒有「想像」(「未來式」)去跟「現在式」、「過去式」互相進出或三位一體呢?譬如主角(27歲男孩)對於自己沒做過的事憧憬、對於自己所不知道的媽媽其他面向的臆測揣想,應該都是「想像」的層次。至於「比喻」,算不算「想像」呢?

且看主角把媽媽在白紙筆記本上藍色字跡描述成「雪地」上的「藍花」,狹義看是詩情的妙喻,廣義看也算是想像啊!現實、記憶、想像,三邊遊走,或許更貼近《八又二分之一》與雷奈電影《去年在馬倫巴》。李喬沒看過這些電影,卻能接納跟這些電影有同樣魅力的文學形式。楊德昌1983年電影《海灘的一天》也為台灣電影史玩出這類形式的新紀元。可是,〈天堂密碼〉在「意識流」敘事結構以外,情節推展赫然安東尼奧尼電影《過客》的軌跡:主角(男孩)試著接觸媽媽交往過的人、走上媽媽走過的經歷,代替(或冒充)媽媽一窺媽媽其他面向中他所不知道的那一塊。用自己的身體扛起媽媽的身分(或軀殼),陌生的媽媽與熟悉的媽媽分分合合,母子或許因而合一。解讀電影,又何嘗不是如此這般呢?

前不久,讀到陳文茜的文章,談秋瑾,談魯迅小說寫迷信的愚蠢民眾嗜血,都見解不錯。只是,陳文茜談愛爾蘭作家貝克特(Samuel Beckett)的劇作〈等待果陀〉(En attendant de Godot),把「果陀」解為「上帝」,因為「果陀」外文原名裡包含了God這一組字。我不反對這種看法,但要提醒,這只是多種解讀中的「有此一說」而已。陳文茜這篇文章時而浪漫、時而感傷、時而強勢,把Godot說成是God,陳文茜遠不如二十多年前作家馬森的看法。

當年,有學生問馬森教授,「據說Godot(果陀)是指God(上帝)」,馬森回答表示雖然有人這樣揣測,不過請別忘了,貝克特雖然是英語國家的人,當初〈等待果陀〉最先是用法文寫成的,後來才有英文譯本。「上帝」、「神」在法文裡是Dieu,不是God,所以說「果陀是指上帝」沒有那麼絕對。多少年過去了,「後現代」從來就不忙著強迫提供一種標準答案,陳文茜在這方面反倒落後馬森二十多年。

其實未必是陳文茜的錯。而是台灣「向來」或「近年」總在鞏固英文英語的霸權。且看台灣片商發行的外片,每十家起碼有八、九家在中文海報與宣傳上捨棄(法文、義大利文、德文、西班牙文、瑞典文、東歐語文……)外文原題,改用英文譯名,跟你我在電影放映中看到的片名原題當然不一致。人名譯音被譯得非驢非馬,慘不忍「睹」,更遑論「聽」。法文或其他語文當英文譯音,連人家美國人都不這樣讀,請問到底在巴結誰呢?譯給誰讀呢?不知何故,台灣現在連電影節、電影展對於外片都只刊出英文譯名而省略外文原題,豈不捨本逐末?

試想,楊德昌的《Taipei Story》(《青梅竹馬》)與《A Brighter Summer Day》(《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侯孝賢的《A Time To Live and A Time To Die》(《童年往事》)英文譯題雖好,可是如果完全廢棄中文片名,豈不可惜?有多掃興!蔡明亮的《Vive L’Amour》(《愛情萬歲》)外文標題只有法片名沒有英文片名,陳駿霖的《Au revoir, Taipei》(《一頁台北》)也是這樣。台灣不是美國的殖民地,應該尊重每部外語片的外文原題,怎麼可以讓英文惡形惡狀、吃遍天下,騙盡台灣呢?

現今各影展從網路上「剪貼」下來的導演作品年代尤其可怕。

雷奈的《Hiroshima mon amour》(廣島之戀)與《La guerre est finie》(戰爭終了)、高達的《Pirrot le fou》(狂人比埃洛)、費里尼的《La strada》(大路)與《La dolce vita》(生活的甜蜜)……早已用法文或義大利文直接在英語國度通行多年,美國和英國的書刊根本就不使用《Hiroshima My Love》、《The Road》或是《Sweet Life》(或《Easy Life》)這類的標題,真不知道台灣這些電影書刊在這方面印給誰看。

以2010年台灣兩個電影節電影展各取一部片為例。玻利維亞出品,Juan Pablo Koria主演的《Zona Sur》(台灣譯成《南方安逸》)片頭的片名被設計成兩個大寫的字母ZS,再出現全貌。試想在歐洲語文裡,Z與S既「同」又「異」的微妙關係,法文一個字裡的字母S如果前後各被一個母音字夾住,這個S就不能唸成〔S〕,而要讀作〔Z〕,譬如besoin。不但法文這樣,英文有些字,像visit的s也要讀成〔z〕。可是,當片名只有英譯的《Southern District》,原先的情趣就蕩然無存了。

而芬蘭出品,Lauri Tilkanen主演的《不良家族》,片頭的片名設計是分兩行排列:
PAHA
PERHE

讓這兩個字構成的片名有著P與P、H與H的對應(以及共同性),單看英文譯名《Pad Family》沒啥意義、相當乏味。

電影與文學奇才陳俊志的新書《台北爸爸,紐約爸爸》一鳴驚人,張小虹、胡淑雯、黎煥雄、李昂、賴正哲、張娟芬、許佑生、陳文玲……爭相推薦。書中提到陳俊志跟男朋友「老羅」愛得纏綿、愛得驚天動地,不料,到了美國,「老羅」竟被陳俊志的妹妹撩撥得乾柴烈火,節外生枝。這番經歷,讓這位藝術家天崩地裂、痛不欲生,也使得兄妹親情極度尷尬,無比難堪。

認識陳俊志的人都知道他待每個人都好,他不應該受到這種待遇。事過境遷,他跟妹妹的親情反而更堅牢,你我能不佩服他的包容、他的海涵以及對傷痕對噩夢的洗滌與昇華。身為他的朋友,我或許要痛罵「老羅」。

可是整個事件,無論正是「生活」或是如果「電影」有這樣情節,你我還是可以在鞭笞「老羅」以外,讀出別種意義。

假設「老羅」是異性戀男孩(倘若按照傳統把人兩極化來分類),那麼他跟陳俊志那段欲仙欲死的男男神仙歲月,由此可見異性戀男孩子是可以從同性、從別的男孩子那兒得到sex的樂趣的,所以奉勸天下所有的異性戀男孩千萬不要害怕同性戀,甚至莫猶豫莫徬徨,吃男孩甜頭要趁早啊!不要拖到年老方才魂斷威尼斯啊!

另一方面,1990年代台灣的電影節電影展有些探討同志議題的電影提到,女同志們常會惱恨雙性戀的女人,是對女同志族群的不忠不誠,欺騙與背叛。再往後一些年,電影開始討論雙性戀、跨性別……在同性戀裡既是少數又被邊緣化,更值得同情與關切。

「老羅」會不會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是「雙性戀」而非道道地地的「異性戀」呢?

我寫影評,「生活」與「電影」是彼此學習、互相影響的。陳俊志的受苦受難,反倒讓「老羅」事件啟發了我,只是,我被啟發的源頭竟是陳俊志的痛徹心肺、肝腸寸斷、心頭淌血。藝術與哲學讓一些人受惠,卻在嗜血般啃噬另一些人。

原文刊載於:2011/1/25破報
http://www.pots.com.tw/node/7303

Facebook 留言